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擴散性線體 / 2022



 

當提及「張力」(tension) 與「延伸」(extension) 最佳描述這力度的場域是紡織工廠和車衣工場。皮膚是第一層包裸身體的膜,而衣服由採、揉、搓、捏、拉、經、緯、裁、剪、拼及車衣成為你的第二層膜。紡織由「紡紗」與「織布」兩道生產工序組成。從「紡紗」延伸方向出發,探索線體延展性,以及車衣女工的訪問與倒模。紗線可以從多種天然或合成纖維製成,例如棉、絲綢、竹、麻,羊、駱駝等動物的毛。人體的毛髮是蛋白絲分解的延伸體也是我經常用到的一種「線」。記得小時候教課書會教養蠶人養蠶取絲為生,​​蠶蟲吃桑葉、退化成蛾。引起一陣養蠶熱潮,我曾經也養過幾隻蠶蟲,每天餵他吃桑葉,期待有一天蠶會吐絲。那時對於蠶蟲吐絲有很多幻想,想像牠會生長到某個程度大小就會不停吐絲,絲的數量多到可以給我織一塊布。當然現實並沒有這件事發生,生絲困難,吐絲織成布的過程更漫長。於是從動物性的角度想像還有什麼昆蟲是會吐絲?

 

記得2016年夏天我去了日本長野縣參與藝術家駐留計劃,那地方山湖連綿,農田四處,夏、秋季節氣溫日暖晚涼氣溫偏差大,這種季節非常適宜植物與生物生長,所以經常看見蜘蛛與蜘蛛網的蹤影,大多留連在樹與樹之間、木柱電纜間、欄杆之間、屋的簷蓬上⋯⋯。大約每隔5-10分鐘步行路程就會遇見蜘蛛或蜘蛛網,有時剛巧也會遇上蜘蛛在網中編織。經歷風吹雨打蜘蛛網仍屹立不倒,迎風飄動、柔韌自如。

 

阿根廷當代藝術家Tomás Saraceno長期以「蜘蛛」與「網」為創作媒材,他與工程師和生物學家利用三年時間研究蜘蛛的各種行為,並研究蜘蛛是如何建構錯綜複雜的蜘蛛網。翌年在德國杜塞道夫K21-Ständehaus博物館看了他的裝置藝術,在博物館空置三至半年的房間內養蜘蛛,蜘蛛圍繞立體的方形織了一個網。另外在博物館中場高空​​建造了一個名為「In Orbit」的巨大公共藝術作品。當時曾鼓起勇氣穿上安全衣、安全鞋和扣上安全繩索,心驚膽戰攀爬在高空的網上,慢慢嘗試企穩腳步幻想太空人漫遊時的姿態,無視腳下的一切。

 

這些經歷令我在今次作品資料搜集中發現蜘蛛會產生一種絲蛋白,幼細強韌而有彈性,可製造人造血管、人造肌腱,強度是鋼的5至6倍,可以製造防彈衣。據知在生物材料中最強「韌性」是「達爾文樹皮蛛」所分泌的蜘蛛絲「彈性」是其它種類蜘蛛的絲兩倍,成為目前所知最強韌的生物材料。蜘蛛與紡織女工皆為紡織者,兩者有相同點嗎?我的裝置作品利用線來打開「輕與柔韌」詮釋「蜘蛛」與「紡織女工」線性角度中柔韌輕盈之間的力量,並以各種姿態呈現線性拉扯關係。

 

長野於明治初期,是生絲第二大產業。導演-山本薩夫用了十幾年採訪信州一帶數百名女工和工廠管理者,集合訪談內容最後寫下同名小說和電影「啊,野麥嶺」,探究日本女工紡織厄運。及後紡織廠女工結核病更成為日本19世紀明治末期一大社會問題。展覽以相片配合裝置作品展出,學者”SusanSontag”曾說過「收集相片就是收集世界。電影和電視節目照亮牆壁,閃爍,然後熄滅,就是靜止照片」。疫情下的我靠著電腦螢幕看世界,搜尋世界另一角的資訊。電影劇照「相片」作為攝影媒介探究在歴史事件中的創傷反射。正負畫面的反思是在量度真實與透明的重量。劇照正片反轉為負片,現實不存在的場域立體地呈現出來,那不存在略過線體的軌跡都化為灰色面,甚至黑得清晰可見。現實世界曾存在過的人與樹透明得只有輪廓。那條搖擺的絲線停頓在半空,從中心點繃緊延伸到肉色球體中。為你設下一個陷阱的指引是黑色的軌跡與畫中的絲線。假想時間停頓時的逃離,場景中一刻的假想期盼,假如線是以高速的速度拋物在高空略過你的身體,我們並沒有空間可以逃避這悲劇。對當場者來說是了結、終止。死不可怕,可怕是幻想。逃亡、分離,歷史創傷的種子依舊在散播,種下的苗能否存活仍沒有答案。高壓的氣流仍在蔓延,種子在這環境下存活下的枝節,常有存活到綠葉期就因養分不足下而折腰。

 

展出的場地上高處分別擺放了三隻手,三角斜坡牆上高處其中的手是邀請了從事車衣50幾年的福權媽媽。她是藝術家朋友黃福權的媽媽,一直聽說她媽媽從事車衣多年是專業級水準,現在於高級時裝品牌從事改衣工作,改衣技術高超,貼心確保合身形舒適。約了她一天倒模她在車衣時手部張放推布的動作,同時她在等候模具乾透過程中訴說從事車衣女工的經歷。回想到日本於19世紀發生的女工厄運,在亞洲地區,以及香港也同樣不斷歷史重演。人們說命運在自己手,經歷運動創傷、世界疫症大亂時,我們可以如何面對?作品嘗試用線性角度「柔韌輕盈之間」的力量,呈現拉扯關係。手心從一條線繃緊往下延伸到針頭上。另一面高牆上有一對手露出牆面,直立高舉互相被一條線牽絆拉扯。一隻發白滿目瘡痍女性的手,手的姿勢參考白掌花與天堂鳥的外型,有意指男性性器外露。用女性的手詮釋男性高姿態性器動作並且指向男性的權力手心,連接著線與那團織黑點頭髮球體。最後左邊牆上掛起一對乳房,橢圓形的外型,線從乳頭上附近位置高速發射並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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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冇計較隔離交接站 No Discipline Distancing Exchange  |  by No Discipline Limited

      


我坐在房間內,四周漆黑一片,偶有一刻會閃過暗藍色的光影。我行到門前大力地拍房門,大聲地叫,仍是沒有人告訴我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咕嚕,咕嚕,咕嚕,四肢開始膨脹,脹得像個圓形的波,橡皮膠般的皮膚不斷無限放大。不知等到何時會有爆裂的一瞬間。又或許那一刻是逃生門的出口。當身體膨脹時並沒有任何明顯異樣,沒有傷痕也不感到痛楚。同時我嘗試數著數字,確認自己仍存在這空間1、2、3、4、5、6、7、8......。


呼呼呼......睡了,身體不自覺地浮了上水面,在海上浮游。體形細小,但肉眼可看見,懸浮在水層中且游動力很差,受著水流支配而移動。浮沉間飄浮到岸邊,被撈起後在金字塔下渡過幾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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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身體的著迷,或許是一種對於親密的缺失。找不到任何可以與人拉得更近的距離。雖然說對個體,身體放大到微型去觀察是非常興奮的事情,但總掩蓋不了與人相處的隔膜。那放大,或倒模的身體,一直在找尋可把自己帶到一個能安全躺下的地方。地方位置不定。是在山裡?島中?還是飄浮著?

風景攝影作品中,風浪是風推動海面所產生的水波。風浪在海上傳播,遠離其生成區域,成為「湧浪」。過往「湧浪」也曾被稱為「暗湧」。當湧浪進入淺水區時,浪的高度會急劇增加,對身處岸邊或在近岸海面活動的人士構成威脅。甚至有肢體在海中載浮載沉。

悄悄的暗湧威脅不張揚,不喧嘩與無言。沉寂的一片黑雲囤積,一點、一絲、一線累積黑。那黑是頭髮,從頭皮剝落下來死亡的一刻開始,蛋白質流逝,牠慢慢變成碎屑,形成黑雲。一團線訴說的糾纏,是一種身體的哭訴無援做出的動作?還是身體釋放勞動,所帶來能量消耗的解脫?

零碎的肢體散落,身軀被擠擁一團,身體發生異樣,蒼白無色、瘡疤滿佈、發腫,以至腫瘤擴散。腐爛的氣味在記憶裡。

 

 

06.20

:::     像是動物園 場刊 :創作人語 - 文美桃, p.22-23, 10/2018, by 文美桃

        Zoo as Metaphor (2) House Programme : Creator's Note - Man Mei To, p.22- 23, Oct 2018, by Man Mei To

Zoo as metaphor 2  | catalogue p.21

 

Creator’s Note 

Man Mei-to


 

 

 

I’ve always had a habit of collecting objects and containers, and the fallen, cut-off, and recycled residues of bodies. But I merely collected them, and never embalmed what I collected and turned them into specimens, nor put them on display. The first specimen I created was for a prop for independent film Season of the End, and although it was just prop making, I didn’t stint on it at all. We turned everyday Hong Kong objects that are about to be lost or abandoned into specimens: hand-carved wooden signages from old shops, cotton trees and flowers cut down or transplanted after being deemed hazardous by district legislators, cast-off locks… etc. It was the sense of disappearing objects that we captured. 

 

When I took up the position of specimen-collector once again, I had to come to terms with how best to handle animal corpses. A while ago, my cat’s bodily functions were beginning to decline because of old age, and near death, the strong, corpse-like stench that came from its mouth grew putrid. Whenever we feel melancholy and exhausted, every second of the day, our bodies begin to transform, dissolve, even start to fester. The stench of putrification still lingers in my memory. As last, his body was buried, so that he could be transformed to nurture the soil, and let plants grow well. The cycle of eating, excreting and turning feces into nutrients is a normal and perfect sustainable system. But what about now? Do we tend to ritualize everything in order to cover up any worry or fear? 

 

Collecting dregs of water found out-of-doors in the city, letting bacteria manifest in the bottle and knot themselves together. Organisms and animals are stored in ice-cold glass bottles, in the sharp sting of antiseptic, bodies entwined. Their bodies grow bizarre, turning pale and colourless, scarred, swollen, pustule-filled. Is this normal> Have you ever paid attention to it? In that space, can you still smell the odour of their bodies? Can you still remember their final throes? 

 

像是動物園 場刊

創作人語 

​文美桃 

 

一直有收藏身體脫落、剪去、更新的殘餘物 和 物件、器皿的習慣。但只是收藏,並沒有將牠們像標本似的裱起,或一一展示出來。記得第一次做標本是為獨立電影《冬蟬》做道具,雖說是道具,但一點也不馬虎。標本化香港將會消失、遺失的日常生活物件:老店舖的木製𠝹字招牌不、被區議員提出為「害樹之一」而需移植或砍掉的木棉樹及花、漸漸被淘汰的鎖鑰⋯⋯等。是一種消逝的事物感多一些。

 ​

再次擔任「標本員」一職,其中一點需要消化的是對於動物屍體的處理。前陣子貓兒因年紀大,身體機能逐漸退化,接近離開時,嘴巴發出的屍臭味慢慢濃烈。當感到悲傷時,過分勞累時,以至每分每秒,身體也開始改變、消磨,甚至開始一點點地腐爛。腐爛的氣味在記憶裡久久不散。最後為貓兒選擇土葬,先生說讓牠成為養分滋養泥土,可令農作物健康成長。吃下食物,排出,排泄物也化成養分一種。這事件理應不斷循環,但現在呢?我們偏好儀式化所有事情,遮掩一切不安與恐懼?

 

收集城市户外的水,讓瓶內細菌滋長,結成一團。生物與動物被儲存到冰冷的玻璃瓶,刺激的消毒藥水,身軀擁擠一團。身體發生異樣,蒼白無色、瘡疤滿佈、發腫,以至腫瘤擴散。這是日常事?你平日有留意嗎?在那空間,還聞到身軀的氣味?還記起牠們最後的動作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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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緒撩亂的季節:沿著這路來到「彼岸之地」Whither my thoughts flow, to “Distance of Space” …

        Text by : Man Meito, Floating projects website, Art Notes, Eat Well Drink Well Breathe Well, Personally Speaking 

思緒撩亂的季節:沿著這路來到「彼岸之地」Whither my thoughts flow, to “Distance of Space” …

/文美桃  | artist Man Mei-to traces the many strands of everyday living conjoining in her recent show at FP
(Apr-May 2018), Distance of Space.

 

 

 

展覽 《彼岸之地》(2018.04.14-05.06),記錄著文美桃由讀書時期到畢業後三年這段時期的創作方向。展覽中沒有張狂的議題,沒有政治的走向,更沒有話語權的指向。一切都沒有指向的答案呈現給了觀眾。

 

 

創作的開始在2007年開始發生。因讀創意書院的關係,早在讀高中時期已接觸政治、藝術、文化的我,早已對社會發展抱有美好的憧憬。這只是個人的想法和意向。當然社會并非這樣,那些年有反高鐵,佔領中環,反對新界東北發展,到雨傘運動。站在街道中反對這一切的不公義,一一都是歷歷在目。2013年與友人們成立了「土地影像製作」,記錄著藝術與城鄉的共生。翌年又成立「田邊記錄」,開始記錄立法會的真實與不公義,拍攝著走到前線發聲的每張面孔。而那年你站了出來,我也站了出來。我站在你旁邊,拿著攝影機,記錄著事情的發展。之後你被上訴,其後折騰了幾年,最後進了牢。你們被判那天,我也走到街上聲援,見到很久沒見同在當天一起拿著相機的黃先生。他問我為什麼你會出來,我說;我和你那天都在他們旁邊呀,他們也沒有做過什麼,為什麼只拉他們。然後黃先生說:係囉,我們比他們走得還要前呢!這段話在腦裡久久不散。生活總有這點無奈感與無力,期許影像告訴我們真相。他們沒有錯。只是坐牢的不是我倆,而是他們幾位。

 

在這次聲援前,我和好友開了間小賣部 – 食母堂,期望為社會與學校在食物教育之間生產連接的一員。營運一年後,發展最後也告吹。這個對社會有美好憧憬的我,或許把事情想像得過份美好,或許需要再強硬些表達意向,或許這些都是個連接的開端,某些年後我的經驗也許會派上用場。非常希望所想的事情會達成,卻又一點力量也沒有。雖說最後對本地農業還是出不到一分力,但望種下了小小種子,希望日後可以有更多同學支持,再發芽成長。

我所「栽種」的,發生在這城裡最多人支持的本土學校,所經營的是一個小食部,運作時當然令自己親身代入到工廠食肆所謂流水作業式的生產。在這個流程中我不再是人,我是借代生產的一員而已。每天洗菜,洗不同的肉類, 都像替他們清洗最後的身軀。邊洗邊看著流走的顏色。水在安撫牠們嗎?我又在做什麼呢?這些動作仍舊需要每天進行嗎?這種種問題引致我更想實行數月前想起的一個念頭,就是收集城市街道上的水,看那從洗水盆流走的水,牠的去向、流動、積聚與分散。街上的人都有多種奇異目光,有人問到收集髒骯水來做什麼時,我總以學生的身分逃脫奇怪人士的嫌疑,指出自己是做功課的原因,需要收集骯髒水來觀察,做報告。說到這身分,大部分街上的人都很樂意給你收集他店外的骯髒水,像家長們需要明白子女要做功課一樣。唯獨有一家店,我同樣表明學生的身分,女店員思前想後了很久,害怕我會向食環處報告她店外的水的含菌量,令她店會被告,繼而令她失去工作。在街上開口問準店主、道路的管理人,得到他們的允許,並非經常順利。從答問中觀察到他人眼神對你的信任是多麼稀少,神情裡有著質疑!城市人很容易對陌生人投射產生質疑的問題。質疑你的行徑舉止,背後動機。這第一下生理反應不是他們希望的行徑思維模式,而是社會的磨蝕所產生出來的正常舉止。從路上觀察水的流向,的確看到這香港所要求於人的高度忍耐與必須的貪婪。你不能沒有高程度的忍耐,人口密集,市區非常擠迫,等巴士、地鐵,一班班塞滿人的車箱。我們被一卡一卡的列車又一輛輛的巴士乘載著,從外看像一個個壓扁的發脹麵包,把我們由家中運送到上班的地方,再由公作處運返家中。完全失控的生活模式。城市人如貨物般,你的存在價值在於你有多少的勞動付出和腦力的蠶蝕有多少,又或等於你可生存的價值?我並不能這樣過著生活,可我逃走不了,逃不出。那我可試圖改變一些事情嗎?那怕只是一點點。

 

 

上面提及到沒有張狂的話語,也許是我根本張狂不起。不懂好好地說話,不擅於對話與溝通。是沒有讀幼稚園的關係嗎?是我真的不懂怎樣與別人溝通?還是我家跟本沒有這種教育?家中一直以來的說話語言教育是,要不就有話直說,要不就什麼都不說,用體諒去解決一切問題。總有太多說卻不能說出口的話,尤其在職場工作,總會有好多時候把心裏那一句話吃掉的時刻。長期處於聆聽者角色的我,用盡幻想力去體驗這世界。跌跌撞撞,總是經常在懸崖邊徘徊、盤旋。想到的事,一旦持續想象著執行的過程,便恨不得盡快令它發生,儘管後來與當初的想法不同也不要緊。因為我只要行出了這一步,經驗了過程就非常好了,作品也有力量啊!要好好和別人相處,學習學習。所以相對起張狂與立場我更在乎你的感受。自己創作時的空間,或許有時是自我摧滅,壓迫到邊緣的創作模式。完全不想停下來,唯獨在崩緊中才能有那一點的希望出來吧,以至每次展覽都有預料不到的景象發生。未去到展覽開幕,事情還是有轉機吧!但這種做事模式對合作的人,要求著很高的信任度。

 

 

 

《 彼岸之地 》 展覽的最初原意是整合過往零碎創作,一度把自已的創作分為城市與身體兩部分。展覽發生前在想,給自己掘一個湖,讓湖注滿水,坐在湖邊,看著這潭死水,水面下沒有半點暗湧。水慢慢枯乾,最後能埋下一個人。但展覽發生後卻只留下碎片給觀眾拾取,沒有完整故事呈現,反而卻令身體與土地更加拉近。原來身體與土地本是一體,線性的流動,停止的水面,凝固的身體與傾斜下墜的消失島。這些作品都同樣帶著同一個問題,牠們何時會消失呢?物料中,作品《水》的水平線隨時間正在減少中,期待留下的只有一片薄膜的顏色;《頭髮》從頭皮剝落下來死亡的一刻開始,蛋白質流逝,牠就開始慢慢變成碎屑;《泖》是一個用蠟倒模出的半圓球孕婦的肚,當然一定會溶化,隨着時間溶化也好,孕婦不再經歷與體同在的生物共存也好,都只可以是殘留的一團痕跡與回憶。不斷在想為何自己如此沉迷這些物料的不穩定性?為何要如此作弄自己?或者只有牠在改變,流動和不穩定,我才知道牠在生存著,你沒有離開,仍在這世上。只是你不懂行走,不懂說話。但仍可以呼吸,靜靜呆在那,等著老去的時候,成為一件更好的作品,完成使命。是這可找尋到的溝通途徑吧!希望與你一起成長,一起老去。而對於身體的著迷,或許對應的是一種對於親密的缺失,聯繫著找不到任何可以與人拉得更近的距離。雖說對個體,身體放大到微型去觀察是非常興奮的事情,但總掩蓋不了與人相處的隔膜。那放大,或倒模的身體,一直在找尋可把自己帶到一個能安全躺下的地方。地方位置,不定。是在山裡?島中?還是飄浮著?

 

 

另外,在想像場地時,當然曾出現過很多的設定。最初是想像一位病女子的家,而找場地時,有找過唐樓,住宅,醫學博物館,及一些典型的展覽空間。與其他私營、本土藝術空間相對比較,「據點。句點」有種無為而治、粗糙、不修邊幅、實驗的精神。也因為這些不拘束,這展覽仍可以是一種試驗,場地是學習與空間對話的場域。也因爲這地方,了解到展覽試驗是被接納的。那怕多麼不修邊幅,不完整,這「據點 · 句點」的人們仍有他們那獨特的欣賞角度。尋求實驗的精神,與自己創作方向接近,也很佩服在這發生的展覽可以如此凌亂,而這空間營運的精神或者就是需要這些凌亂、刺激,沒有邊界的介入空間與媒介。「據點。句點」的空間沒有明確的界線,分出廚房、閒聊座位、圖書區,與職員空間。對我這個需要清楚分出空間感的強迫症人員來就,的確有個必要在場地上找到一個有容量的地域。用布分間出展覽空間,一個臨時的場域,可變的,柔柔地進入。比起當初推不動的病房想像,在「據點。句點」加上布簾可算把空間變得柔軟,作品重疊的可變性高了,同時連成線性狀的觀賞過程。由入口進入時看到的L型灰牆,到進入場內左邊的灰紗簾,都是期望觀眾在進場後放下既有情緒,慢下來。找一個你可進入的一點,慢慢的觀看。沒有奢華雕塑,精緻工藝與高超技藝。只有這段日子,手的不穩定流動與浮動撩亂的思緒。

 

記 二零壹八年 七、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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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打動的是 要弟 對於那植物的分享吧。

每一棵植物都詳細地解說。一說就說了差不多兩個鐘,停不了。

詩意在於三個不同年齡的女性一同觀察植物的形態,聽故事,找自己喜歡的氣味,喜歡吃的蔬果。植物的外觀當然令我們著迷。蹲在植物旁邊,用植物的高度互相對望著,仔細地看著植物的分別,變化,形成,生長,凋謝。當銀髮落牙時,也是他們另一個開始吧。開始接受退化,接受力量的不足,接受需要幫忙,接受學習新事物。這年頭爸爸也去了配了副假牙,配了後卻非常不喜歡,經常除下假牙。他應該很不喜歡外來物入侵的人。牙齒落了也許可以配一副新的假牙,但身體上的退化卻換不了。

 

不但銀髮們在落牙,我們彼此也在落著牙。記得三年前去拔智慧齒的經歷真令痛苦。牙肉腫了半個月,什麼也吃不到。現在牙齒也不段地磨損著,穿了洞,時常吃完食物會塞著在裡面。落牙是一個漫長的過經,不僅是銀髮,我們也經歷著。

《    水       泥    》
 

 

以種植開始,這三個女性的對話

那條垂直的種植線把我們拉了在一起

種植像在身體書寫著流動

植物生長過程中, 肢體描繪著細微的流動變化

我們皆有滋長的歷程,轉變,與再生

在各自面向著的處境中,感覺重疊及重置

似曾相識地找到了擱置在身體中曾經經歷過的感受與體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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